张成泽：死在朝鲜机枪下的改革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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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成泽：死在朝鲜机枪下的改革派CHOE SANG-HUN 2016年3月14日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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JEON HEON-KYUN/EUROPEAN PRESSPHOTO AGENCY

2013年12月，一名韩国人在首尔站观看电视上播放的北韩高官张成泽的新闻。

韩国首尔——2013年底，朝鲜领导人金正恩(Kim Jong Un)的姑父张成泽(Jang Song-thaek)被带去位于平壤郊区的强军军事学院(Gang Gun Military Academy)。

成百上千名官员被召集到那里，观看张成泽在执政党劳动党(Workers’ Party)行政部的两名副手遭处决的过程。这两人深得张成泽的信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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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Kyodo, via Reuters
  在2012年2月的阅兵仪式上，朝鲜领导人金正恩（右）和他姑父张成泽。第二年，普遍被视为朝鲜二号人物的张成泽被判犯有叛国罪，并遭到处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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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Yonhap News Agency, via Agence France-Presse — Getty Images
  2013年12月12日，行刑前张成泽被押上法庭。
  
  
  

据韩国国家情报院(National Intelligence Service)称，高射机枪将李龙河(Ri Ryong Ha)和张秀吉(Jang Su-gil)二人打成粉碎。之后，行刑人员用火焰喷射器将两人的尸体烧成了灰烬。

据韩国出版的一本新书称，普遍被视为朝鲜二号人物的张成泽在此期间晕倒了。这本书让外界得以窥视平壤政权难得一见的神秘内幕。

这本书叫《神权国家的女婿》(Son-in-Law of a Theocracy)，作者罗钟一(Ra Jong-yil)是韩国国家情报院前副院长。该书是张成泽的一部传记，内容丰富。在他年轻的侄子2011年掌权以来开展的清洗中，张成泽是最有名的受害者。

张成泽2013年被判处叛国罪。韩国国家情报院称，张成泽被处决的地点和方式，均与他的两名副手相同。

该书称，尽管数十年来一直属于朝鲜的政治精英，但张成泽梦想着改革这个国家。

“张成泽被处决后，朝鲜实际上失去了唯一能帮助该国实行改革开放的人，”罗钟一最近接受采访时说。

罗钟一也是一名政治学教授，还曾担任韩国驻日本和英国大使。他不仅对已有的出版物进行了深入研究，还在韩国、日本和中国采访掌握消息的人士，包括位高权重的脱北者。这些脱北者要求匿名受访。

60年代中期，张成泽认识了朝鲜开国领袖金日成(Kim Il Sung)的一个女儿金敬姬(Kim Kyong Hee)。当时，两人都在金日成大学(Kim Il Sung University)就读。金敬姬喜欢上了身材高大、性格幽默、既会唱歌又能拉手风琴的张成泽。

为了把两人分开，金日成把张成泽转去了一所地方院校。但金敬姬每个周末都会乘坐自己的苏联产伏尔加(Volga)轿车去看望张成泽。

两人1972年结婚。自此，在内兄、朝鲜政权指定接班人金正日(Kim Jong Il)的扶植下，张成泽平步青云。

一个于1988年到2001年为金正日担任寿司厨师的人以藤本健二(Kenji Fujimoto)为化名，撰写了一本回忆录，书中他回忆张成泽很风趣，爱开玩笑，经常出席金正日主办的筵席到凌晨，甚至持续数日的宴会。根据这本书以及其他脱北者的描述，这些活动中少不了一群年轻漂亮的女人，名为“娱乐队”，她们会跳康康舞，唱美国乡村歌曲，表演脱衣舞。

张成泽还调动在国外的朝鲜外交人员进口丹麦乳制品、黑海鱼子酱、法国白兰地和日本电器。金正日拿这些作为礼物分发给党员，巩固精英阶层对自己的忠诚。

但是叛逃到韩国的朝鲜外交官也说，经常去海外为金正日购物期间，张成泽经常喝得烂醉，沮丧地说起国内饿死的人们。

张成泽从这个他效忠的政权中获益之多，几乎无人能比。但他从未被金家彻底接受，因为他并不是血亲。罗钟一写道，这层“隔膜”令他可以比政权内部的其他人更好地看清这个政权的荒诞之处。

罗钟一说，1997年逃到首尔，并在那里生活到2010年去世的前朝鲜劳动党中央书记黄长烨透露，自己曾经和张成泽有过一次交谈。被告知朝鲜经济即将完蛋时，张成泽讽刺地回答：“一个已经触底的经济，还能再怎么下滑呢？”

张成泽经常和“娱乐队”开派对，令他的婚姻状况非常紧张。高层脱北者说，张成泽夫妻两人都有婚外情，这在平壤的精英阶层中是公开的秘密。

两人唯一的女儿张金松2006年在巴黎自杀。平壤政府听说她和一个法国男子约会后召她回国，她便吞下了大量安眠药。

然而这段婚姻还在继续，金正日曾因张成泽挑战自己的权威，三次放逐他，他的妻子均出面进行干涉。

金正日2008年罹患中风并于2011年去世后，张成泽帮助年轻的侄子金正恩站稳脚跟，接下大权。与此同时，他也大举扩张自己的影响力和野心。

他从军方手中夺去了向中国出口煤炭的权利，并将这桩利润丰厚的生意交给了自己领导的行政部。他还清除异己，包括军队总参谋长李英浩(Ri Yong Ho)和朝鲜秘密警察机构国家安全部(Ministry of State Security)副部长禹东测(U Dong Chuk)。

罗钟一写道，张成泽扩大影响力的行动，似乎旨在推行中国实施的那种经济改革。但他低估了金正恩对这个想法的反对程度，这种改革会削弱金正恩的极权统治。

罗钟一称，导致张成泽下台的那些事件，不可能理清确切的先后顺序。但很显然，他的傲慢自大是其中一个因素。处在权力巅峰时，朝鲜媒体上的照片显示，他侄子讲话时，他靠在一侧的扶手上，像是一幅很厌烦的样子。

宣布处决张成泽的消息时，朝鲜称张成泽是“连狗都不如的人渣”，背叛了金家，密谋以经济崩溃为借口推翻金正恩，自己以总理和“改革者”的身份统治朝鲜。

张成泽被控在关键岗位上安插自己的追随者，并从矿产出口中牟取暴利。他的公诉书中特意指出，金正恩被拥立为最高领导人时，张成泽只是“敷衍了事”地站起来鼓了鼓掌。

2013年，在听到对张成泽扩大权力的抱怨后，金正恩命令张成泽领导的行政部，放弃对一家养鱼场和一家炼乳厂的管理权。但忠于自己的“一号同志”(Comrade No. 1)张成泽的官员们，拒绝让那些前去执行金正恩命令的人入内。

对金正恩来说，这可能是压死骆驼的最后那根稻草。那时的金正恩依然缺乏自信，自己按理说应该独揽的领导权在受到任何挑战时，都极度敏感。与此同时，张成泽在秘密警察机构的政敌急不可耐地想抓捕他。

“没有迹象表明他有律师辩护，或是获准在庭审期间为自己辩护，”罗钟一说。“那不是审判，是谋杀。”

张成泽的名字已经从朝鲜的所有官方纪录中抹去。他的几百名下属都遭到清洗。据韩国情报机关称，他的妻子还活着，但身患疾病。

但是平壤也有人依然记得，他在高层公寓、江边公园以及其他样板项目中扮演的角色，那些地方都是他热心兴建的，用来赞美外甥当年羽翼未丰的领导。

翻译：陈亦亭